在新加坡,不管是在餐厅点一份鳗鱼饭,还是去超市买鳗鱼罐头、冷冻鳗鱼产品,很大机会你吃到的鳗鱼其实是濒临灭绝的物种。
这不是我们随便说说的,可是有根据研究调查的。
这个惊人的发现来自一组Yale-NUS College的科学家。他们最近分析了新加坡各大商店售卖的257款鳗鱼产品,包括干的、熟的、和新鲜的鳗鱼肉。
结果惊人发现,99.6%的样本都有来自濒危淡水鳗鱼的基因。他们的研究已经在1月9日刊登在《Conservation Science And Practice》这个科学期刊。
Unagi 是日语中“鳗鱼”的意思,在东亚很常见,尤其是烤得香香甜甜的鳗鱼饭,很多人都爱吃。但因为全球对这类鳗鱼的需求太高,导致这些属于 Anguillidae 科的鳗鱼被严重过度捕捞。目前全世界大概有19种淡水鳗鱼,但在新加坡最常吃的主要是三种:Japanese eel(日本鳗鱼)、European eel(欧洲鳗鱼)和 American eel(美国鳗鱼)。
根据国际自然保护联盟(IUCN)的红色名录,European eel 已经被列为“极度濒危”物种,而另外两种也是“濒危”。
虽然欧洲联盟早在2011年就设了European eel的出口禁令,但研究负责人 Joshua Choo 发现,一份2020年的报告显示香港的商店还是能买到这种鳗鱼,所以他就很好奇,新加坡会不会也一样。
于是他带着团队在2023年7月从本地的零售商和网上商店购买了266份鳗鱼产品进行DNA测试。他们确保样本多样性,有买干的、熟的、新鲜的,然后提取DNA,再和已知的鳗鱼基因做比对。
结果发现,在257个成功检测的样本中,有217个(占84.4%)是 American eel,36个(14%)是 Japanese eel,只有3个是 European eel。另外还有一个样本是 pink cusk-eel,一种咸水鱼,标签贴错了被当成 unagi 卖。
他们也从新加坡餐厅的鳗鱼菜里抽样检测。 Joshua Choo 指出,现在看起来业界已经从欧洲鳗鱼转向美国鳗鱼,来“补位”之前被抓到几乎灭绝的种群。而这种模式其实在鳗鱼产业里很常见,先是日本鳗鱼被吃到濒危,价格也飙升,接着商家转去比较便宜的欧洲鳗鱼;从1990年代到2007年,超过一半的欧洲鳗鱼幼苗都被出口到亚洲的养殖场。但现在欧洲鳗鱼的数量也在暴跌,市场又把焦点转向 American eel。
Joshua Choo 引用另一项研究指出:“东亚地区进口的 American eel 数量快速增长,从2004年的2吨,到2021年的53吨,再到2022年的157吨。”
研究团队担心,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东南亚本地的鳗鱼。
多数被做成 unagi 的鳗鱼,其实是野生幼鱼,因为它们的生命周期太复杂,不容易人工养殖。 Choo 解释说,鳗鱼的生命周期是这样的:最初在大海里孵化,游进淡水河流成长为“glass eels”,接着变成 elvers、yellow eels,然后是 sexually mature 的 silver eels,之后又会游回海洋去产卵。这个迁徙旅程是必须的,否则它们无法成熟,也无法繁殖,而这些自然条件很难在养殖场复制。
而且最小阶段的鳗鱼叫 leptocephali,在人工环境中很容易死掉,它们的食物是“海洋雪”,其实就是鱼屎或尸体等生物残渣,这种东西也很难在水族箱里弄出来。
所以现在养殖户一般会直接去抓野生的 glass eels 来养成 yellow eels 或 silver eels,然后再卖给商家。问题是这样做就等于把大量鳗鱼幼苗从大自然中带走,导致野外的成年鳗鱼数量越来越少,补充不上。
加上鳗鱼价格高、走私又方便,更加让这种情况雪上加霜。 Europol 就估计,玻璃鳗的非法交易每年在“高峰期”能赚进高达30亿欧元(约43亿新币),比起非法军火交易(大概一年赚1.25亿至2.36亿欧元)还要多!
因为玻璃鳗是透明又小的,最长只有7公分,走私的时候也很难被发现。 Choo 说:“它们在X光机下看起来就像一堆T恤,根本不容易被查出来。”
除了被抓太多,还有其他问题也影响鳗鱼的生存,比如水坝阻挡了它们回海产卵的路线,还有海洋洋流因气候变化而改变等。
作为消费者,Choo 建议大家可以减少吃鳗鱼,甚至完全不吃。世界自然基金会(WWF)新加坡的海洋和自然解决方案资深经理 Chester Gan 也说,商家也有责任,应该更清楚地标示鳗鱼产品的种类、来源和养殖方式,这样消费者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,能做出更环保的选择。
Choo 也强调,全球各地应该更紧密合作,比如推动更多濒危鳗鱼种类纳入Cites公约(这个公约是为了保护野生动植物免受国际贸易的威胁),目前只有 European eel 是列在Cites里。
还有其他研究人员也认同这个方向,比如李光前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鱼类科学家 Dr Tan Heok Hui,他说:“我们应该更努力辨识市面上卖的鳗鱼种类,定期评估它们的族群和濒危等级。”
Choo 最后还呼吁说,要多研究其他不太被了解的热带鳗鱼品种,例如东南亚地区的 Celebes longfin eel(苏拉威西长鳍鳗),这种鳗鱼在印尼和菲律宾比较常见,但目前对它们的研究太少,有些甚至连资料都没有,因为根本没人去研究。
虽然目前情况不乐观,但 Choo 仍然抱着希望。他说:“我相信鳗鱼族群有可能恢复,但这需要时间,也需要我们整个社会愿意把利润放一边,优先考虑生态回馈。”